紫禁城里的太监,不值钱!
若不是走投无路,哪家男娃娃愿意挨上一刀,进宫当个臭奴才?
但进忠不是,他是自己求进宫的。
就算他连那刀子钱都出不起,他也得进宫。
实在活不下去了。
家乡闹灾,他和野狗抢吃的,这才一路来的京城。
他得现在活,哪儿还管得了以后?
折了二两肉,才能留着这身子。
更何况,卑贱不卑贱,得看是谁。
虽然没投生在个好肚子里,但他还就是要给自己挣条好命出来。
进了宫,终于能吃饱饭了。
可他一个没同乡的小太监,是人下人。奴才中的奴才。
学,只能学。
他改了腔调,学了一口正宗的京片儿,谅谁也听不出来他原是个南方水乡人。
在宫里,一个老实人如果运气好,那能活。
可如果运气不好,那无论老不老实,就怎么都活不下去。
进忠运气不好,好在他聪明,拜了还算正直的李玉当师父,一步步地熬到了御前当差。
讨好人的本事,进忠会。
都说伴君如伴虎,可偏生,进忠觉得这危险地也是个迷人处。
金银玉器,西洋钟表,巍巍皇城中最好的东西都在这养心殿里。
如花儿般的各宫小主,不过几年,在皇上身边换了好几茬。
军机大臣们围着前朝的事儿,争论不休,斗来斗去。
他看热闹。
进忠想着:
这些大清最美的女人儿、最有权势的臣子,不也和自己一样,讨好着、算计着皇上么?
争到了,荣华富贵。
斗输了,抄家灭族。
真有意思。
让他们玩去吧。
但可别惹着小爷我不高兴。
否则别看小爷只是个太监,到时候在御前随口说两句,一样能让你们不好过。
进忠当不成男人,却懂怎么当条好狗。
主子拿他当个玩意儿,他也就把自己当个物件儿,没心没肺地过呗。
直到那个雨夜,他看到了个可心人儿。
才知道,自己差主子们那一点儿欲望上,所以才活得没滋没味。
“你是哪个宫的?”
“奴婢是启祥宫宫女樱儿。”
樱儿?启祥宫?
这些年,他跟随皇上去嘉妃处时候多了,可从未见过她。
漂亮的脸儿红痕未消,雨夜里就只带了个破斗笠,燈笼都没打。
求不来皇上的她,身体抖如筛糠。
人精一般的进忠还能看不出她的处境么?
被欺负久了的人,想听的就是句体己话。
这种温暖的陷阱,他最懂。
他诱她:
“樱儿,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吧?”
“哪个宫的太监宫女,不相互找个慰藉?”
夏夜的雨,落在宫道的青石板上,嘈杂纷乱。
摩挲着樱儿潮湿的袖口,进忠笑得笃定。
却没想到这个樱儿,脸蛋漂亮,脑子却也不笨。
眼看着她要离了自己的伞。
得想法儿勾住她。
勾着她在这深宫里陪着自个儿。
进忠的伞追着她往前,又提了个交易。
“若成了,拿一辈子的荣华来谢我。若不成,那就偷偷跟了我,谅来以后也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去。”
其实,能成御前太监已是至极,他之上不过再两三人而已。他还能得多大荣华?不过是为了她能相信编的说辞。
他还是想要她。
其实也有捷径。
若是他真要强求,启祥宫那儿也未必不会上赶着把这樱儿给自个。
只不过,他心底也是有些傲,还是想她能死心塌地地跟自个。
“进忠公公,求您疼我。”
“让我赌一回吧。”
进忠伞一倾,这个赌局。
成交。
本只是看着她机灵漂亮,才动了心思。
却不曾想,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,惹人怜惜。
她是个好学生。
皇上的喜好,她学得快。所以很快就是卫答应了。
开心么?开心的。
可惜么?她跟不了自个,当然也是可惜的。
但终究,是开心她离开了狼窝,自个还能常常见着她的。
不过不对。
来找皇上也就罢了,可她为什么要那般看着那个叫凌云彻的御前侍卫?
她眼里的情愫,是什么?
没空细想。
还是先拿嘉贵妃开刀给嬿婉出口气罢。
“玉氏王爷苛待发妻,获罪了。”
“等嘉贵妃生下孩子再知道消息,也不会伤身。”
他满意地看着她懂了这宫里的生存之道。
两人共谋的第一件事,完满得不得了。
她手上沾了血,那就回不了头。
只能继续斗下去。
想斗下去,就得少不了靠自己。
在宫里,孩子和位份是妃子们的倚靠。
孩子靠缘分,可求位份,他能为她铺路啊。
既然太后要强捧庆贵人,那他不如借这东风,也暖暖自家的花骨朵。
一曲西湖上的红梅独舞,让她无子封妃。
炩妃。
他去替皇上给她送镯子。
终于试探出了凌云彻在她心里的分量。
气么?
气啊,可就像她糊弄地说的那样,一个妃子一个侍卫。
他俩还能怎么样呢?
那侍卫可牵不着她的手,可靠不了那么近地和她说话,更是抚不了她的鬓角。
只要她得靠自己,那就还是自己赢。
舒妃生子挡了她的路?
那就用天象闹上一通好了。
皇上身体不济事了?
那就献上一碗鹿血酒吧。
毕竟,她还无子呢。
只要她求,便是没有办法也要有办法啊。
夏夜的流萤、汤泉的昆曲。
他教了她许多,也救了她许多次。
而最终要的一课是:舍出别人保自己。
他受用着她的撒娇,她给的甜头。
他享受着两人隐秘而特殊的关系。——没个奴才样。
一如那年夏夜,潮湿又闷热。
湿漉漉,咸津津。
可欲望被豢养得越来越大,便不满足她心里有着旁人了。
他要凌云彻死。
第一次,她坏了他的事。
可她竟要和自个一拍两散。
哼,怎么能如她愿?
小时候,逃荒路上,他在山里见过蟒。
身子缠着只肥兔,等那兔儿被勒死了,再吞下去。
而餍足的蟒蛇,就会呆在一处休息。
等这时,他再一闷棍下去。
就能换口蛇羹饱腹。
耐着性子等。
总会有机会的。
终于她松了口,他可以动凌云彻了。
那软蛋凌云彻还能落得了好?
计划都不知道在脑子里过了多少次了,自然顺顺利利。
能嗟磨凌云彻,他不知道有多舒坦。
嬿婉在启祥宫被折磨的日子,让凌云彻那小子也过一过,才会知道这宫里的夜有多难熬。
唯一遗憾的是,凌云彻死得太快了,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。
否则,宫里那些折腾人的功课,他是极乐意教教凌云彻的。
潮湿的关系,就像是南方的梅雨。
那些淅沥沥的雨,把玫瑰花浇灌得烂了底。
他自诩聪明,将这宫里的生存法则学了个十成十。
唯一没想到的是,他拿真心养着的那朵花儿,会刺自个。
他就是个没根系的青苔,长在了她登顶皇后位的阶梯上。
挡了路。
所以得死。
其实有预料的,猜着过。
给皇上身边递歌姬的事儿,他本也可以叫徒弟去做,他不脏手。
只是他因为凌云彻没了,太开心了。
少了对她的警惕。
终究被她说的“人你得要亲自挑选。”给唬了心。
费心费力地忙了一通,换了自己的死路。
怨吗?怨啊!
但更多是担心。
嬿婉虽然成了皇贵妃,也有敢下手的狠。
可她也不想想,她以往那白嫩手指上沾上的血,都是谁给她擦洗的?
往后的路,她能护好自个吗?
她的阿哥公主呢?能按她的心愿接回身边教养么?
就算恨毒了自己,为什么不能再等等?
问不出口了,他被麻绳勒住了咽喉。
呜咽着渐渐没了气,落魄得像个狗儿。
着实闭不了眼。
一贯浇灌着的花儿,一夕之间失了根,还能活多久呢?
就算当了鬼也得瞧瞧啊。
可越瞧越心疼。
呵,一个鬼,竟然还有心?
竟然还想着救人?
竟然还在她被三宝强压着跪向自己经幡时,担心她磕头疼不疼?
疯了,真是疯了。
一开始,不是只是想着占住她的身子么?
怎么如今,被她害死了,还念着她?
嬿婉
你快些下来陪我好不好?
终究是做了鬼也不想放过你。
要和你纠缠不休。
彩蛋:
是上一篇【进卫】再回眸(HE双重生,6K一发完)的嬿婉视角,6.4k字。
腹黑婉婉白切黑哦!